Sunday, October 09, 2005

好书推荐:《帕洛玛》

《帕洛玛》文/黄柏源/木马出版2004年11月出版 - Kinokuniya: RM27.52

序:我在学海周刊推荐之下买了这本书。 读过后感觉非常的棒! 一读之下便不能释手。在此也请大家有机会就去买本读读吧!



文/kieslowski

一本文学小说创作,在现今的出版市场中,如果不是媒体极力曝光,要被读者发现实在是极度困难的。如我辈者般被友人称做收集狂的爱买书者(只是爱买,疑为书籍血拼强迫症),面对像《帕洛玛》这样一本小说,恐怕也很难让人自百花齐放的新书平台上发现它的踪影。甚至把书拿起来翻看,觉得这是一本值得买回去的书,最后掏出钱包买回去。

翻开《帕洛玛》,一开始是廖炳惠和李?学两位对我而言很有吸引力的学者的序文,但对一般读者(就只是想看小说的读者)来说,这两位的推荐序文,带进了很多只有对小说主体性、小说叙事脉络等等议题有兴趣的读者会关心的讨论,恐怕是徒增非“文艺青年”式读者决定买不买书的障碍。

然而,这么一放下书,尽管读者还有其他各式各样、更有趣、更动人、更高深、更紧凑的小说作品可以选择,可读者们就此失去了观察一位有自觉的青年小说创作者弯身跃进小说创作竞技之河的跳水姿势,殊为可惜。在现今的台湾,愿意给初入门者机会的读者恐怕不多,每个人都不认为自己应该具有这种使命,这些使命不应该都是学者、官员来做的吗?一如读者身份转换为观众、听众面对台湾的电影、音乐状况时同样的麻木,反正我们似乎也不必在乎,反正都会有好莱坞的电影、欧美日的流行音乐以及大量涌进的各种翻译书籍。身为花钱选择文化商品的台湾读者是幸福的,因为可以选择的项目多到无法一一顾及,只要他不在意创作品是不是由自身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所产出。

不但面对《帕洛玛》会有这样的感叹,在面对众多本土创作与读者间的落差时,也会有如此的感叹,而《帕洛玛》存在的本身,偏偏正是这种感叹的一种谐拟(parody)式存在。

如同所有书介和评论者第一个注意到的,《帕洛玛》使用了一种近似当前翻译小说会出现的语法???一种常被文坛前辈批评的非传统中文或是西化的句子???构成整部小说。对于这种语法,若不是先被强调出来,读者打开文本直接阅读,恐怕不容易察觉到有何异状,毕竟我们都太熟悉翻译小说的“语体”(如果算是一种语体的话),而且作者流畅的而保持观察距离的描写,让这种“语体”与情节进行得相得益彰。

大概也是这样的缘故,所以这些推荐的名家们莫不以此为异,因为以往以这种语体的书写只有被批评的份,但现在却出现这样一本小说,以原创小说的身份将此语体发挥得恰到好处。

根据作者自我“供称”,这样的写法并不是刻意,而是他尝试过多种写法,觉得保持这种不中不西的声腔(嗯,声腔)是目前最适合他的。这样的作法,当然是有意图,也是不得不然,因作者的“体质”和作品需要而异。黄柏源并不是初次这样尝试的作者,以往经常被讨论的就是黄国峻参加联合文学新人奖的作品《留白》,就被称为使用翻译语体来书写。当然,这也连带提出一个思考,不管是《帕洛玛》或《留白》,其内容所描述的都是西方人物、环境,是不是这样的环境与人物设定,让读者觉得其书写的中文比较像西方语法,或是不得不采取这样的语法来书写,一如黄柏源所称,他在意所写的句子是不是可以反向翻译成英文(但显然《帕洛玛》里的背景设定像是在意大利)。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帕洛玛》用的是张大春写说书故事的语法来写,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这样看来,似乎其“声腔”的存在,有不得不成立的理由。

提到张大春,容我们小小岔题一下。张大春的《小说稗类》中的《踩影子找影子???一则小说的腔调谱》中,就是讨论小说中的“腔调”问题,他还说“腔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意义。”

而我觉得必须要厘清的是,黄柏源在《帕洛玛》中所引人注目的翻译语体,到底是语体???有关句法,还是声腔???有关言说风格?张大春的文章里面,将腔调包容了作者观察并讲述事物的态度,他举出了白先勇和张爱玲在描写家庭摆饰时的观察角度不同;他将这一些都算到腔调的范畴里。若照此划分,黄柏源的作法,让我们看到仿佛如画面铺陈角度的描写,应该算是其腔调,是一种缓慢而温暖的腔调。

所以,这种所关注的翻译语体其实不关腔调的事,而是单纯的句法问题。甚至黄柏源自己所说的“声腔”,是更近似于语体而不是张大春所说的腔调。

连带地由“翻译语体”而来的是,小说中还呈现了当地人对于中国、东方异国情调的喜爱,在小说中不断出现中国香料、中国菜、中国诗。当然,以中文来说,“中国香料”这四个字读起来便很怪,但放到“翻译语体”里面来看,便显得非常有趣,以东方人设想西方人怀想的东方,很有东方主义的味道。尤有甚者,还用翻译语体呈现了《诗经》里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被移译成“牵你的手,与你一起活到老”,想象一下《诗经》被外国翻译过去,然后再依译文译回中文的样子,活脱是马勒《大地之歌》中的唐诗译文的模样,真是让读者的感受缠绕回旋而百般有趣。

除了“声腔”(或“语感”)之外,这本小说成功的地方还在于作者对视角的成功掌握(也就依稀是张大春所谓的“腔调”)。阅读这部小说,像是看到一个悠缓的推移的电影镜头,慢慢地轮流在五个主角身上着墨推演,不急不缓,悠然地把所有的一切交代出来。很像是五个人下围棋,五个人各据一方(当然没有这种下法,只是譬喻),每一方所占的领地越扩越大,我们也慢慢看清楚每个人的特色与身影。对于这种悠然的节奏,很少在现今的新生代小说作品中看见,不温不火,甚至连中生代的行家作品中也难得一见。

对这部小说,惟一不满的地方只有“硬件”部分。在书末,加上了张跃升和黄柏源的对话,谈论这本小说的创作,破坏掉整本书由本文、附件、跋这三者所创造出来的“伪翻译小说”这个有趣而完整的计谋,特别是那篇跋,真的是把读者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却被这个对话所坏。本来读得很高兴、同时也半信半疑的读者,在看到最后的两位小说作者对话时,不免兴致大减,余韵全无。如果这本有趣的小说有幸再版,建议出版公司把这烂尾巴拿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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